刘曙雄、段晴(北京大学东方文学研究中心)
2001年12月8日至9日,在北京大学教务部的倡议下,外国语学院邀请了来自本校英语、东语、哲学、历史、中文等系以及东北师范大学的15名教师,举办了一次以古代语言教学为核心的专题研讨会。在这次研讨会上,与会者围绕学习古代语言的必要性、古代语言类课程的开设、古代语言的学科建设等问题展开了深入的讨论,并达成了一致的意见。现将会议的共识汇报如下。
一、走出学习古代语言认识的误区,重新认识建立古代语言课程的必要性。
长期以来,中国的大学对学习古代语言在认识上普遍地存在着两个误区。一是以为古代语言只是与考古、历史、古典哲学等研究有关,而与其他的专业关系不大;二是以为古代语言只是与研究工作有关,而对于从事其他工作来说用处不大。古代语言分中外,古代汉语还算是有地位,但也正在削弱,外国古代语言则基本上不受重视,文史哲各系都没有作为必修课来要求。
人类的知识是一代一代积淀下来的,我们不但应知道最新的进展,对于其来龙去脉也应有基本的了解,而古代语言正是这类信息的重要载体。对于学校而言,古代语言的学习是对学生进行人类文明史和进化史教育的一种手段,是培育学生人文精神和修养的一种方式。 古代语言的学习可以给学生带来什么?古代语言,如拉丁、希腊、梵语等,有严谨的语法,多样的变化,其中繁杂的词汇变化和语法关系是现代语言所不具备的。学习古代语言的过程也是对思维、逻辑、以及研究方法的训练过程。通过学习古代语言,学生可以直接接触古代社会历史文化的知识,因为学习古代语言的过程总是要伴随对古代社会历史文化的介绍。学习古代的一种语言对于必须掌握的现代外语来说,由于了解了它的渊源和学习了词根、构词法等知识,无疑为掌握现代外语起到加强基础的作用,不仅知其然,而且知其所以然,从而使现代外语知识的基础得到强化。在学习过程中,学生可以受到比较方法的熏陶,了解事物发展的客观规律,培养认真、务实的从事科学工作的态度。应该说不是仅仅教授古代语言课程可以给学生以这样的益处,但是由于古代语言远离当前的时空,学习的过程和方法从教师和学生两个方面都容易使用比较的方法,而比较的方法是人类认识世界的基本方法。一般来说,具有创造精神的人都是善于比较的人。创造不是凭空而造,创造的过程实际上是在过去的基础上产生质的飞跃的思想过程。这个过程要去伪存真,要了解事物的来龙去脉。古代的语言较之现代语言常常要显得枯燥一些,只有学到了一定的程度后才开始显示它的作用,而在此前是难以看到“效益”的。
对一个国家、一个民族文化的研究,如果仅仅限于现代的范畴,这样的了解是不完整的,也得不到深入。与北大语言文学专业设置的课程相比较,国外知名的大学更强调知识的完整性。以英国的牛津大学为例:牛津大学英语系将英国文学分为六个阶段,本科三年,要求学生读完英国文学史上六个阶段的所有作品。本科生第一年学习古英语时期的语言和文学,以及二十世纪英国文学。三年期间只有两次考试,第一次考试在第一年以后,考试的内容除了二十世纪英国文学以外,主要以古英语为主。如果考试不及格,学生遭到淘汰,不能继续英国文学的研究。由此可见牛津大学对古代语言、古代文献的强调,因为古代的文学作品是任何一个国家和民族文化的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学校的领导层的重视以及悠久的治学传统是古代语言教学在牛津大学得以发展不衰的原因。而正是如此长盛不衰的学术传统保证了牛津大学某些学科在世界上的领先地位,可想而知,一些学术功底深厚著作只能诞生在牛津大学。
古代语言是研究工作的工具,也是研究的对象。一流的大学应该提供这类课程,北京大学的外语学院应该开设这类课程。纵观国际上高等院校的建设和发展,不难看出这样一个规律,国外的名牌大学和普通高等院校的区别之一,在于对古代语言的重视。例如美国哈佛大学开设有各种古代语言的课程,除了拉丁、希腊、古英语等西方传统的古代语言课程以外,还设有如梵语、中古波斯语等多种东方的古代语言。选修这些课程的学生来自各个专业,其中不乏数学、物理等理科的学生。哈佛大学的校训就是用拉丁语写的。在哈佛大学每年一度的毕业庆典上,历来有三名毕业生发言,第一个发言的必须使用拉丁语。这个保持了上百年的传统反映出世界著名的哈佛大学对古代语言的重视。 综上所述,我们认为,应当在北大全校范围内增设古代语言的课程,并加强对古代语言的研究。
二、构筑具有发展潜力的知识结构
北大是一所研究型的大学,本科教育和研究生教育在逐步贯通。我们既要考虑一部分学生毕业后就业,也要考虑大部分本科生毕业后将继续深造,目前的状况是后者多于前者,这个趋势还会更明显。关注后一部分学生的需要与建设一流研究型大学的目标更吻合,更一致。
本科的教育根本上说是素质教育,北大应该立足于培养具有发展潜质的通才。什么样的学生更具有发展的潜力?怎样的知识结构更具有发展的活力?这个问题的讨论首先是可以超越知识层面的,如思维能力,批判精神和科学方法等等。但如果在知识结构这一层面讨论的话,就人文学科而言,答案是否还可以是那句老话,即重基础,宽口径。从立足培养通才,立足培养学者型人才的角度审视,目前北大文科所设立的课程以及设立的方式尚不能达到建设一流的需要。用一句比较刻薄但比较形象的语言描述,北大各院系更像是诸侯割据,各自推行的是封闭的教学计划。各外语系缺乏对各自古代语言的了解;从事西方历史研究的大部分学者,因为没有经过古代语言的训练而不能利用原始资料从事研究。如果不励行改革,建设一流的北大势必成为一句空话。
北大应当发展自己的特色课程。当问到什么是北大的特色课程时,有位过世的老先生曾经这样回答:古希腊语课程是北大的特色课。四十年代中期,季羡林先生从德国回到北大,他将德国的印度学课程植入北大。直到现在,北大是全国高等院校中唯一能够开设出梵语课程的。北大的印度学也因为季羡林先生和已故金克木教授的努力而具备了与国际同等学科对话的基础。九十年代的东语系继承了季老先生的传统,从国外引进了从事研究阿卡德、苏美尔、赫梯语的优秀人才,使得东语系古代语言的语种得以增多。跨入21世纪时,挪威汉学家、北大兼职教授何莫邪提议北大在全校范围内增设古代语言的课程。在学校教务部的倡导和组织下,东语系、哲学系、历史系的老师已在全校范围内开设了拉丁、希腊以及梵语的公共课。这些课程应当保持下去并得到进一步的完善,逐渐成为北大特色、北大传统的一部分。
除了以上几种古代语言,目前我们应该而且可能组织开设的古代语言还有:古代两河流域和古代中亚的语言,古埃及语和象形文字,它们的使用面更多在考古、东方语言和东方文化学科的学生。另外,在北大开设古英语的课程不但是必须的,而且是可能的。这些课程都应当成为北大的特色课。
古代语言课程的设立目前以开设“通选课”为宜,不作为必修课,不具有强迫性。开课的目的在于倡导学生学习,为一部分有志于从事研究工作的学生提供学习条件,为一部分具有较清晰的接受素质教育意识的学生提供学习条件。 特别建议为研究生增设古代语言课。研究生学习古代语言的重要性一直被忽视,不仅是古代语言,现代语言的学习也被忽视。如,过去博士学位研究生要求掌握两种外语,现在改为一种就可以了。建议为攻读西方语言文学专业的研究生增设古代语言的课程。建议至少从亚非语言文学和印度语言文学专业攻读博士学位的研究生开始,在培养方案里要求学生学习一种古代语言。
三、成立古代语言中心,以及初步的设想。
加强古代语言的教学和科研,符合北大培养富有创造性的高级人才的需要。为了在北大推广古代语言的课程,加强古代语言的教学和科研,我们认为,应当在北大成立一个跨院系的古代语言中心。
实际上,北京大学的教师资源中已经有一批优秀的教师具备开设古代语言的实力。这些教师分散在哲学系、历史系以及英语系、东语、西语系等。事实上,目前对全校开设的三门古代语言中,除了梵语由外语学院的教师担任以外,拉丁、古希腊语的公共课程是由哲学系和历史系的教师担任的。由于能够胜任不同古代语言教学的教师分散在各个系中,由于各个系、专业课程的设计多从本专业的角度出发,排课的方式是相对独立和封闭式的,目前师资分散的状况不便于组织和调配全校性的古代语言课程的安排。如果成立一个跨院系的古代语言中心,将全校能够胜任古代语言教学的师资集中起来,有利于在全校范围内开展古代语言的教学,有利于课程的设置和各个语种之间的协调搭配。
当前,社会的大环境有利于学术的发展。但是,由于古代语言的科研和教学一直是我国科研与教学领域的最为薄弱的环节,尤其需要特别的关照和大力支持。如果体现了北大特色的古代语言各个学科在北大得不到支持,就可能意味着这些学科在中国的彻底消亡,这将是中国学术的一大缺憾。古代语言中心的成立将有利于获得各方面的支持,有利于学术氛围的形成。
古代语言中心成立之后,将着重推出面向全校的古代语言通选课程。目前在北大可以开设出的古代语言课包括:拉丁语、古希腊语、古英语、梵语、阿卡德语、苏美尔语、赫梯语、古埃及语与象形文字,经过一段时期的准备,还可以开出中古波斯语。不是要将这些课程一股脑的推出,而是采取轮换的形式,每学年保证有三至四门不同级别的古代语言同时推出。
古代语言中心成立之后,着重要进行的第二项工作是古代语言系列教材的编写和出版。目前各个语种所选用的教材一律是英文版的,使用英文教材有一定的优越性,但终究代替不了自己编写的汉语教材,因为外语和汉语之间、各种古代语言和汉语之间在表达方式和习惯上毕竟还有明显的差别。但编写教材的工作不可操之过急,以保证出优秀的教材为目标。
古代语言中心成立之后,还将推出系列讲座和定期的学术交流研讨会,一方面可以就一个题目做比较深入的探讨,展开教师间的交流;另一方面,也有利于古代语言相关知识普及。
总之,古代语言中心的成立是十分必要的,希望这一建议得到外语学院以及学校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