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4月2日下午，由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南亚学系和教育部人文社科重点研究基地北京大学东方文学研究中心联合主办的北京大学南亚讲坛系列第三十次讲座，在外国语学院新楼B134会议室顺利开讲。本次讲座由德国海德堡大学佛教学助理教授陈瑞翾主讲，他演讲的题目是《裸形外道死因之谜——（根本）有部<长阿含>梵本残篇举隅及其背景蠡测》。讲座由南亚学系陈明教授主持，萨尔吉副教授、叶少勇副教授担任与谈人。哲学系王颂教授、南亚学系湛如教授、范晶晶助理教授以及来自各院系的多名同学参与此次讲座。
 

陈瑞翾博士演讲

讲座伊始，陈瑞翾老师指出本次讲座讨论的材料是出土于新疆舒尔楚克遗址的几个残片。残片属于有部《长阿含》第二部分《双品》中的第九部经。这部经中有两个主要人物——佛陀和善宿。其中一个故事中的一个人物叫裸形外道究罗帝。经文中佛陀预言究罗帝“七日后腹胀命终”。

在此，陈瑞翾提出此次讲座的关键性问题，即“裸形外道究罗帝死于何病？”他首先从巴利语、汉语和梵语三个层面进行阐释。巴利语明确提到究罗帝死于一种叫alasakena的病，觉音注释为“腹部鼓胀”。汉语认为其死于“腹胀”。梵语方面，究罗帝的死因部分保存在舒尔楚克出土的残片之中，共有三处。将三处重构可以得出短语khaḍuṅkikayā viṣūcikayā，翻译后可知其死因是“因khaḍuṅka的viṣūcikā”。khaḍuṅka和viṣūcikā这两个词的含义并不简单。

“viṣūcikā是什么意思？”在德语学界，E.Waldschmidt认为是“上吐下泻”。Anton Schiefner建议翻译为“腹泻、下痢”。在英语学界，Thomas Wise将viṣūcikā解释为“间歇性霍乱”。1885年，荷兰军医J. Semmelink正面驳斥了Wise的观点，他认为viṣūcikā这个词不等于霍乱，而认为viṣūcikā可能与消化系统问题有关系。1999年，荷兰著名医学史专家G.J. Meulenbeld作出论断：“霍乱说可以休矣”。

“viṣūcikā如果不是霍乱，那什么是viṣūcikā？”要回答这个问题，需要进一步明晰viṣūcikā这个词在印度语方面的来源。该词不仅出现在古典梵语中，亦存在于吠陀梵语中。同时，在印度医学传统中亦可发现其通俗的词源，《妙闻本集》认为Viṣūcikā一是指因消化不良所致之疾，二是指这种病与风有一定关系。

陈老师进一步提出问题，“消化不良与风和气息有什么关系呢？”他指出，消化不良与风和气息之间存在关联这种观点在古代印度有一套自洽的逻辑。同时，梵书级别吠陀文献中亦有出入息阻滞体内的观念。另外，我们还需关注viṣūcikā类似的词víṣūcī。

综上，陈老师对本次讲座的内容进行总结，即“一点认识、两点假说”。一点认识：viṣūcikā这个词不是霍乱，不是上吐下泄，而是消化不良方面的毛病。两点假说：假说一，吠陀传统中的Víṣūcikā乃含漱之水的神格化；假说二，神名Víṣūcikā失其本义，而转喻为其所护之疾病（消化不良）。陈老师认为khaḍuṅka这个词最重要的出处，是耆那教的经典Uttarajjhāyā。至于“khaḍuṅka的viṣūcikā”，其中“的”可以理解为一种从属或者相关的意思。viṣūcikā患者的特征之一是食不知量。khaḍuṅka（巴利语khaḷuṅka）的特征之一是饕餮。后来，viṣūcikā成为一种隐喻的疾病，即viṣūcikā开始具有道德的面向，进一步引申出贪婪的、小气的，甚至引申出与物质利益无关的嫉妒、犬儒等特征。
 

与会的老师们合影

萨尔吉和叶少勇两位老师对此次讲座进行评述。萨老师认为本场讲座非常精彩，从一个很小的词出发，基于详实的文献学论证，一层一层，不断增加信息，水到渠成提出认识和假说，以小见大，体现了印度学的魅力。同时，萨尔吉老师指出现代佛教文献研究，从最小的层面看，即是陈寅恪先生常说的“读书需先识字”，对于细节词汇的理解需要进行文本比较研究。

叶老师认为此次讲座从希腊语到梵语，从吠陀到梵书，从佛教文献到耆那教文献，抽丝剥茧，具有蛛丝马迹深入追寻的气象。在文献搜索方面，陈老师穷尽资料，真正做到傅斯年先生所说的“上穷碧落下黄泉”。同时叶老师指出，虽然不同部派、不同语言所集结的佛典在不断涌现，目前我们手头占有的资料越来越丰富，但我们不要抱有能够回归到佛陀本原的幻想，我们现在能掌握的是尽量把客观的文献源流发展史梳理出来。

随后，哲学系王颂老师、南亚学系范晶晶老师就相关问题与陈瑞翾老师进行讨论。陈老师就同学提出的问题进行解答。讲座的最后，主持人介绍了陈瑞翾老师新近荣获以季羡林先生导师命名的瓦尔德施米特奖（Ernst-Waldschmidt-Preis）的消息，对此表示热烈的祝贺；并对他的精彩讲座、各位老师和同学的积极参与表示感谢。

文：王乐乐/ 图：王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