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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列王记研究》

 

 

                                  

张  晖

十八世纪以后,随着西方经济上、军事上称霸世界,在文化上也盛行着“欧洲中心论”,比如在谈及世界级大诗人时,欧洲占了四位,即荷马、但丁、莎士比亚、歌德。然而当《列王记》传到欧洲后,由于这是一部史诗,欧洲人自然会与荷马的《伊利昂记》和《奥德修记》进行比较,发现无论在诗歌的长度、所记述历史的跨度、其情节的复杂程度,以及人物形象的刻画、语言的运用,对本民族文化乃至周围国家和民族的深远影响等等方面,前者都不亚于后者,甚至在有些方面(如史诗的长度等),荷马史诗则无法与之相比。因而,在上个世纪三四十年代曾流行着“世界五大诗人”的说法,即除上述四大诗人外,还添加了欧洲外的一位诗人——菲尔多西。

我国开始认识菲尔多西的《列王记》是在1927年。是年郑振铎在《文学大纲》中曾对菲尔多西的《列王记》给予了崇高评价。此后,又有一些人对《列王记》作过介绍,甚至翻译过片段,但是直到2001年才使我们得以看到《列王记全集》,翻译者是张鸿年和宋丕芳,为“波斯经典文库”(共18卷)中的一种。这部史诗共6卷,有6万“别特”(12万行)。2002年江泽民主席访问伊朗时,“波斯经典文库”曾作为国礼赠送伊朗总统哈塔米。2003年中国和伊朗都曾对出版物进行了评奖,该“文库”均获得最高奖项。《列王记》记述的年代跨越了5000多年,从远古直到阿拉伯人入侵伊朗为止,主要介绍了四个王朝:俾什达迪王朝(10个国王)、凯扬王朝(9个国王)、阿什康尼王朝、萨珊王朝(31个国王)。前两个王朝为神话传说;第三个王朝与史实不符,第四个王朝比较接近史实,多是一些历史故事。这部史诗被认为是“波斯古代社会生活的百科全书”。它不仅在伊朗文学史上占有重要地位,并且对周围的民族和国家的文化也带来很大影响,有些诗人还以其中的故事作为素材创作出新的诗篇。菲尔多西则被誉为伊朗四大文学支柱之一, 

对于这样一部在世界文学史上占有重要地位的史诗,需要进行专门的研究。张鸿年的《列王记研究》(后面简称《研究》)便是一部全面研究《列王记》的专著。

《研究》共分16章,书后附有4个附录,共约20万字。现对该书的主要特点及内容作个评论。

创作《列王记》的基础和背景

任何一个事物的产生都不是偶然的,而带其必然性,《列王记》也是如此。远古时期在中亚地区生活着自称“雅利安”的古波印部落群,以畜牧业为主,擅长骑射,大约由于自然环境的变化,于公元前2000年——1000年进行了大规模的移民,后来定居在三个地区:印度河流域、伊朗高原、小亚细亚。定居于伊朗高原的一支曾建立波斯帝国,创造了古波斯文明。这种文明集中体现在琐罗亚兹德教经书《阿维斯塔》和一些神话传说中。“阿维斯塔”的词意便是知识总汇,或箴言总汇,可见其中内容之丰富。古代在西亚北非地区发生过多次国家之间、部族之间、宗教之间的战争,每次大的战争都对被占领地的文化带来毁灭性的破坏。对于古波斯文化带来毁灭性破坏的外族入侵有两次:第一次是公元前331年亚历山大的入侵,焚毁了被抄写在12000张牛皮上的《阿维斯塔》经书。但人们仍将记忆在头脑中的1/3内容重做复原。第二次是公元637年阿拉伯人占领伊朗首都泰西封,力图对《阿维斯塔》经书再次给予毁灭。但是文化不同于政治和经济,是一种深深地烙印在民族心中的种子,一旦时机成熟便又会发芽、生长、开花、结果——接受了伊斯兰教的波斯民族便是证明。《列王记》正是具有表现出民族文化复兴的特点。《研究》的第一至第七章,详细地论述了《列王记》产生的基础和背景。包括:对伊朗地理环境、古代文明的渊源、古代宗教——琐罗亚兹德的介绍,以及因阿拉伯人的入侵而发生的巨变、对诗人菲尔多西、史诗素材料及史诗内容的介绍。作者通过对这些内容的论述,说明伊朗民族虽然被异族所占领,但仍然复苏了深藏在民族内心的文化,这使得《列王记》成为一部气贯长虹,包罗万象的民族之魂,正像伊朗前总统哈塔米所说的:“……展现了历史进程中岿然不动的伟大的伊朗民族精神。”

《列王记》的核心——“三善”

《研究》的主要部分是论述该史诗的内容。作者在论述中抓住了该史诗的核心——“三善”,即善思、善言、善行,从不同的角度对这一核心进行了详细论述。

应当说作者对于史诗的核心抓得是准确的。

伊朗在伊斯兰进入伊朗之前,人民的信仰是琐罗亚兹德教。该教的基本思想是善神阿胡拉·马兹达和恶魔阿赫里曼的对立和斗争,以引导人们行善却恶。《列王记》虽然产生于阿拉伯入侵,并且伊朗人开始接受伊斯兰教以后,但是一个先进民族的文化不可能随着外族的入侵而被消灭,它必定在适当的时机以另外的形式再次复兴,而且人们仍然会在相当长的时期保持着固有的思想——既在心灵深处仍以原宗教思想作为自己的指导思想。反映到十至十二世纪的伊朗文化开始的复苏便证明上述的判断。当时出现了一批诗人,如鲁达基、塔吉基等,但最突出的便是菲尔多西。他在自己的诗史中既复兴了古代伊朗的文化,而且也贯穿了以“善”作为核心的琐罗亚兹德教的思想。

作者介绍该史诗的主题“三善”思想用了五章——从第八至第十二章,从不同的方面对此问题进行了论述,包括“核心思想——向善的召唤”,在神话人物、勇士故事人物和历史故事人物,以及妇女形象中,对于“三善”的体现。这里仅举一个例子说明作者是如何对于“三善”主题进行具体阐述的。作者在“史诗中主要勇士鲁斯塔姆”一节中,作了如下论述:

在鲁斯塔姆只身深入马赞得朗,奋力救出众人之后,受到人们的赞扬,即使卡乌斯国王也说道:“卡乌斯国王发出声声赞语,我的王冠和军队不能没有你。” 

鲁斯塔姆自幼就有超人的膂力与胆识。

鲁斯塔姆性格的基本特征是忠诚和勇敢。

菲尔多西笔下的鲁斯塔姆几乎具有一个理想勇士的一切优秀品质。对他整个一生的描写就是一首响彻云霄的赞歌。

鲁斯塔姆一身系国家之安危。史诗在描写战争时,总能使人感到战争的正义性或非正义性,而鲁斯塔姆总是站在正义一方,去保卫国家和国王。

但是鲁斯姆却并不是愚忠,当他受到国王的污辱时,便转身扬长而去,说道:“他因何责备我,我不是他的家奴;我鲁斯塔姆只是造物主的奴仆。”

鲁斯塔姆有高尚的情操,在对待婚姻和男女关系问题上,决不苟且轻率。

鲁斯塔姆疾恶如仇,不能容忍奸邪小人的阴谋诡计。

……

作者从不同的侧面论述鲁斯塔姆,阐述他身上所体现的“三善”。

书中对于其他论述“三善”的章节,也都是采取了这种十分具体、形象的形式,使得论述得清晰而有说服力。

介绍《列王记》的艺术特色

《研究》专门利用一章(第十三章)介绍《列王记》的艺术特色。书中在五个方面对于史诗的艺术特色作了介绍:“情节安排和人物的塑造”、“史诗的抒情风格”、“描写战争的绚烂多彩的画卷”、“凝重如山流畅似水的语言”、“《列王记》中的超自然因素”。——这些是对史诗艺术特色的总结。作者对于这些艺术特色的论述采取的是先进行提纲挈领地介绍,然后详细地举例说明,最后说明这种艺术手段所要达到的目的。

《列王记》中记述了几十个故事,但最震撼人心的是鲁斯塔姆和苏赫拉布故事。苏赫拉布是鲁斯塔姆的儿子,但因生在伊朗的敌国土朗,当他长大后,成为效忠于土朗国王的主帅。后来两人在战场上相遇。最终儿子倒在父亲的战刀下。对于这个故事,《研究》是这样进行分析与评论的:

《研究》首先介绍说:“这段故事写得有声有色,惊心动魄,但又合情合理。在这里我们看到诗人在塑造人物,安排情节时的匠心。仔细分析,可以看到悲剧是一步步酿成,一环紧扣一环,最后达到悲剧高潮,父亲杀死自己的儿子。”

之后,将这段故事边介绍,边作分析,说明父子两人从未见过面,却成为伊朗和土朗两个敌国的主帅,但是只要两人能见上一面,彼此相认,就可避免相互残杀,而且其间确有许多可以使两人相见 、相认的机会,然而竟然一次次的错过或失去,最终鲁斯塔姆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儿子苏赫拉布,造成动人心魄的人生罕见的悲剧。

对于这种悲剧,《研究》点出了实质:“真正促成苏赫拉布悲剧的是伊朗和土朗两个权欲熏心的国王。如果鲁斯塔姆父子二人同时站在他们的王座前,他们会感到自己的王座受到威胁。所以读者在苏赫拉布倒下去的身躯后面,始终看到两个阴险狠毒的国王的身影。这是诗人的艺术创造的高明之处,他让读者在偶然中看到必然。”

《研究》对于史诗的其他艺术特色的论述也都是采取了这种深入,而又有实例说明的方式,使读者能够较清晰地了解,并学习《列王记》艺术特色,以作为我国进行文学创作的借鉴。

坚持实事求是的研究作风

《研究》的第十四、十五、十六章写的是“诗人与伽兹尼王朝国王玛赫穆德的冲突”、“《列王记》与中国”、“《列王记》在伊朗和世界文学中的地位和影响”。

《研究》一书充分肯定了《列王记》不论在伊朗还是在世界文学史上都占有的重要地位。书中特别介绍了世界各国学者研究《列王记》的成果。谈到《列王记》价值时,引用了1934年法国学者在纪念菲尔多西诞生千年祭研讨会上所说的一段话:“菲尔多西乃是我们心目中具有理想诗人的表率。他教育我们,人是什么样的,人应该是什么样的。”《研究》也介绍了《列王记》对中国新疆一些少数民族的影响和在中国的传播。特别应当指出的是,《研究》对于菲尔多西的赞扬所表现出的发自内心的尊敬的感情,《研究》作者在拜谒菲尔多西陵墓时吟诗道:“先生之风,山高水长。诗人史诗,千古绝唱。远方来客,敬献心香。中伊友谊,日月同光。”他称这部史诗是“千古绝唱”。

《研究》作者始终保持着一种实事求是的态度。比如不仅介绍各国研究者对于《列王记》所作的赞扬和肯定,也如实介绍他们对《列王记》提出的不足和历史的局限性。特别应当指出的是,作者对于《列王记》史诗及其各国学者研究中所涉及的“中国”问题,均一一进行了认真的考证。如:

例一,在《列王记》中一些章节屡屡提出“中国”一词。《研究》一书对此作了认真考证,说明“中国”一词并非现在的概念,而是在多数情况下指的是中国西部新疆一带,“中国皇帝”在多数情况下,则是指突厥皇帝。这就澄清了读者在读《列王记》时,可能产生的思想混乱。 

例二,国外有学者认为:“《列王记》中的塞族传说与中国传说有相似之处”,并对《列王记》和《封神演义》作了类比,认为:“很可能中国也会大量吸收塞族传说宝库的内容”,进而得出结论说:后者是受到前者的影响而形成的。这种看法曾《列王记》研究界产生过一定影响,因而《研究》对此问题作专题研究,从塞族是怎样的民族、《封神演义》是怎样的作品入手,进行详细考证和论证,说明两者之间不可能存在任何联系。

张鸿年的《列王记研究》一书能够将《列王记》史诗论述得比较成功,得益于两点,其一他本人便是《列王记》的翻译者;其二,他能够直接从伊朗得到有关菲尔多西和《列王记》的相当丰富的资料。除此之外,再加上他在研究中,能够采用实事求是的思想方法,使得他为读者提供的研究成果比较全面与成熟。笔者认为凡对菲尔多西《列王记》感兴趣的读者,在阅读《列王记》时,若案边也同时放置一部《列王记研究》必定会使这种研读事半功倍。

世界名著中有五大史诗:希腊两部:《伊利昂记》、《奥德修记》,印度两部:《摩诃婆罗多》、《罗摩衍那》,伊朗一部《列王记》。中国与之相比,是个缺少史诗的国家,这就更加促使我们应当认真了解与研究上述史诗,以便通过这些史诗,更好的了解与认识世界其他民族的文化和历史,同时也为了更好地吸取世界文化精华,作为发展本国文化的借鉴。笔者认为:张鸿年这部《列王记研究》是一部对《列王记》论述得比较好的专著。我想,如果上述五部史诗,每一部都有这样一部论集,而形成系列丛书,不仅有更大的学术价值,也将对读者了解与学习世界史诗,带来极大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