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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希”文化渊源的词源学佐证之一——从英语中的古埃及语借词说起

 

  

(北京大学东方文学研究中心博士生)

 

(一)引言

古埃及文明在公元前5000年至公元初的历史长河中延续了五千余载,在人类社会文化的各个领域都留下了丰厚的遗产;而从公元前3100年到公元初古埃及的各个王朝时代,其文明成就又凸显在古埃及文明中成就尤为突出的文字、宗教、文学艺术和科学技术这几个方面。这里仅就现代社会中最为国际化的英语世界中还得以保存的一鳞半爪,看看古代埃及文明成果影响至今的一些方面。

英语在当今世界使用的国际性,很大一部分应归功于它对外来语汇几乎是“毫无顾忌”的吸收能力之上。根据粗略的统计,当代英语所使用的数以百万计的词汇中,竟有80%以上是与其原始状态的盎格鲁—撒克逊语无关的外来语汇,其直接或间接的渊源语言竟达百种。其中,与古埃及文明相关的语汇渊源总的来看虽然不多,但其经历却非简单划一。表达古埃及人创造的独特文明,最恰适的即是借用该文明的载体语言来称说,这就是古埃及语词在英语中表现相对突出的理由。而至少从公元前98世纪起(时值古埃及第22王朝之时),希腊人同埃及就有了较为频繁的文化交流。自此直至古埃及文明退出历史舞台为止,希腊文化一直在埃及本土占有相当重要的一席之地。而且,在古埃及文明后期,由于希腊文化在埃及本土越来越强烈的影响,古埃及文明的传承载体除了前面已经述及希腊语的中转效用之外,还包括用希腊语文形成的撰述。可以这样认为,整个古埃及文明体系中,不可避免地包含着希腊文明直接参与的贡献。这或许就是借入英语的古埃及语词大多历经希腊语中介的缘故[1]。此外,传入英语的古埃及语词中还有一部分经历了希伯来语的中介,这是因为希伯来人在近东“新约沃地”建国以前是在部落首领摩西领导下离开法老治下的埃及,此前这个民族在埃及定居过一段时间,他们与古埃及人必然有着很深的交往。而指称古埃及文明的阿拉伯语语词引入英语的零星稀少,则是因为阿拉伯文化在影响埃及人时已同古埃及文明之间有着相当一个时间段(两百年以上)的希腊化隔阂了[2]

 

 

(二)借词语源剖析

入借现代英语中的古埃及文化语汇[3]中,表达最为直接的自然是最终可以追溯到古埃及语的那些词汇;兹按英文字母顺序胪列、剖析如下:

1)  alabaster“雪花石膏、淡粉黄色”:中古英语拼作alabastros[4],这个形式显然是直接借自希腊语中的άλάβαστροςάλάβαστος,而该希腊语词又来自古埃及一城市名:古埃及语的ala-baste[5](“Baste女神之舟”之意)。该女神的古埃及语正确拼写形式为Bastet,她的形象是猫头人身,象征着在古埃及弥笃不衰的太阳崇拜中润泽万物的亲和力量。该矿物的得名是因为埃及的这一地区生产此类石料,而早在古希腊人与古埃及交往之时就给欧洲人留下深刻印象。只是古埃及人对这种矿物的称呼šs却并未流传下来。

2)  alchemy“炼金术”:也写成kīmī,来自科普特语的kēmi“黑色的”——亦即古埃及人对本土的自称kmt“黑土地”之音转——而希伯来旧约圣经中挪亚(Noah)之子含(Ham)之名其本义即“黑色”,正与该词对应。这个语词后来从科普特语流入阿拉伯语,再以带有冠词形式的阿拉伯语词al-kimī为基础向西方语言传播。

3)  ammonia“氨水、铵”:出自后期拉丁语,希腊语形式为Άμμωνία,指的是位于今埃及境内Siwa沙漠的一个地名,古埃及人曾在此处修筑了大量供奉阿蒙神的神庙;该词的词根即渊源自古埃及语的’Imn“阿蒙神”。埃及境内的这一地方骆驼粪极多,而在古代多是通过焚烧骆驼粪来生产铵盐,这一化学物品也就因而得名。

4)  barge“驳船、画舫”:来自古法语的barge,等于中世纪拉丁语的barge / *barica,亦即拉丁语的baris,希腊语是βάρις,渊源于科普特语的bari“小型游船”,亦即古埃及语的wy3-r‘“太阳拉神之舟”。而古埃及人视野中的普通“大船”,则称为wsh

5)  bark / barque“三桅帆船、(诗歌用语)小舟”:来自法语的barque,参见普罗旺斯语、西班牙语、意大利语中的barca,亦即拉丁语中的barca(见于四世纪时Paulinus Nolanus的著作中),与前述barge的语源相同而发展道路殊异。

6)  berseem“埃及车轴草”:来自阿拉伯语的barsīm,渊源自科普特语的bersīm

7)  Cush“古实”:见于圣经中的语词[6],来自古埃及语对东非埃塞俄比亚地方的称呼K3š;今亦用来指称东非地区部分民族(Cushitic,汉译为“库施特”)。具有所谓“库施特”血统的政治军事领袖人物曾经在古埃及第二中间期的晚期一度称雄于上埃及和瓦瓦特(Wawat),他们多次抗击居于下埃及的古埃及法老对自己住地的经略。

11)  desert“沙漠”:古埃及语称dšrt。原义为“红土地”,指与尼罗河水定期泛滥造就的两岸黑色沃土相对的荒瘠土地。

12)  ebon / ebony“乌木”:即中古英语中的hebenyf,拉丁语形式是ebenus / hebenus,希腊语中拼作έβενος,来自希伯来语的ם י נ ב הhobnīm),见于《旧约》(Ezek. xxvii, 13);其最终渊源仍是古埃及语hbny

13)  Egypt“埃及”:来源于古埃及人对其国都孟菲斯(Memphis)的称呼hwt-k-PthHet-ka-ptah,意指“Ptah神之庙”)。孟菲斯城由有史可据的古埃及“始皇帝”美尼斯(Menes)首建,曾长期作为古埃及多个王朝的国都,它的守护神是Ptah,因而用含有这一神灵的名号来指称整个埃及国土也就顺理成章。该古埃及语词的连读Eikuptah希腊语化为Αίγυπτος,后来演变为拉丁语的Aegyptus乃至英语中的Egypt;此后又从中衍生出缩略名称(阿拉伯语称qūbt,希腊语称ΚόπτοςCopt,亦即古埃及人的直接后裔科普特人之地[7]。而古埃及人的自称有kmt“黑土地”和t3wy“两方土地”两种;现代埃及的自称Misr(米斯尔)[8]来自上古两河流域的国际语言——阿卡德语(Akkadian)语词mi-sir“辽阔国土”,这个称呼频繁见于闪米特语中——譬如阿拉伯语的misur和希伯来语的ר ס מ

14)  Gaia“地母、该娅”:希腊语形式为Γαι̃α(史诗中的变体,正体为Γη̃,另有诗歌用语αι̃α或指“(地)母”),与来自原始共同印欧语词根*ĝhem-*ĝhðem-的其他同理据语词都不构成对应关系,一种考虑就是该希腊语词实际渊源自古埃及语的GbGbb“大地、地神”[9]——虽然希腊语中有该埃及语词的直接对译形式:Κη̃β;而在借入希腊语后所指的角色其自然性别由男性转化为女性,希腊语中即以阴性词缀来表现。广泛用于现代西方语言中的构词词根geo-就是该语词的变体形式[10]。现今,英语中的这一语词一般只出现于文学艺术或其相关作品中。

15)  gum“树胶”:来自古法语的gomme,拉丁语是gummi cummi;亦即希腊语的κόμμι;出自古埃及语的kmyt“树胶”。这原来是指驰名的阿拉伯树胶(Gum Arabic),它是西亚北非地区及澳大利亚等亚热带干燥地区生长的胶树所得树胶的总称,呈白色至深红色硬脆固体,为阿拉伯胶素酸(C10H18O9的钾、钙、镁盐等转变为半乳糖和葡糖醛酸而形成的长链状聚合物,主要用于光学镜片、食品包装等的胶接,用作邮票、商标标贴的上胶材料,潜性固化胶粘剂微胶囊的外膜材料,也可用作药物的赋形剂等

16)  Gypsy“吉普赛人”:是Egypt一词的变形形式(参见前述第13词条的诠释)。

17)  ibis“鹮”:拉丁语是ibis(属格:ibidis),希腊语是ίβις(属格:ίβιδος);相对古老的希腊语阿提卡方言形式[11]以及该语词的格变形式都提示其渊源可能是古埃及语3pd“鸟”。另一说:古埃及语中称之为hb,或许亦是其渊源;但其难以解释希腊—拉丁词干中-d-音的存在问题,似为欠妥。

18)  ivory“象牙(制品)”:中古英语拼作ivor(ie) / yvory,直接来自法语的ivurie / ivoire;拉丁语的eboreus ebur / ebor,来自科普特语的ebu,即古埃及语的3bw,意为“象、象牙”——有意思的是,远在南亚次大陆的梵语中却也有可资参证的ibhas“象”一词,只是我们无从知晓这个词是否与古埃及语有关系。

19)  Lebanon“黎巴嫩”:希伯来语ן ו נ ב לLebanon),古埃及语Rmnn,大约与rmn“肩臂、旁侧”有关,原意应当是指位于埃及周围的边缘地带。

20)  Memphis“孟菲斯”:古埃及语形式是Mn-nfr,原来是指位于Sakkârah的古埃及法老胡夫一世(Phiops I)的金字塔和金字塔城之名,意即“(胡夫法老)威严贤明”;现今仍有美国田纳西州西南部城市孟菲斯,其名当溯源自此;而从另外几个专名Memphire